解药(2/2)
争上一争解药
秦争眉间的星火一点一点熄灭了。
颜落不再看他,转了头,她对宁回说:“走吧。”
手被拉住了。
印象中她与秦争似乎并没有拉过手,总是她喊他或者她着急拽他的袖子,秦争总是冷淡而疏离,切断了对外界的感知,他不需要与人同行的亲密,在他身边的是谁并没多大区别。
三年不见,现在的他太奇怪了,举手投足仍然一板一眼,但莫名地生动了许多,好像与周围的一切产生了联系。
是谁教会了他识人?是谁教会了他入世?
颜落想起了她浑身是伤地站在花树下,看到yan光下这人缱绻的眉眼,他低头与那nv子相视而笑。他曾为她在雪山奔赴三天三夜,也曾为了她义无反顾地回去,她是他与世界最初的感知,于是她便教他更多,识人入世。
秦婉。
颜落不小心咬破了舌尖,她含着血腥味低声道:“松手。”
“我……”秦争眼睛黑漆漆地,他慢慢地说,“我来找你,你跟我回……”
“回上楚门听任处置?”颜落打断他,眼睛亮得惊人,恨意简直要倾泻而出,她嘲讽道,“道长还没将最高功法修炼到手吗?”
五识一直在轰鸣,他快要握不住剑了,他尽力保持清明,只能一字一字地说话,原先颜落总是愿意等着听他说话的,第一次面对她这样的伶牙俐齿,他简直要招架不住。
“没有上楚门,没有最高功法,只有……”
只有你啊。
“报!”又有人打断他,一个黑衣人贴在颜落耳边说了什么。
秦争终于感受到一丝烦躁,一丝一缕地缠绕上来,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清理她身边一切人的yuwang。
黑衣人退下了,颜落不再尝试缩回手,她开始皱着眉直直看着秦争,良久,冷嗤了一声。
“哦,我说道长来是g嘛了,原来,”颜落眼中露出厌弃,“上楚门也开始cha手朝廷事务了……”
“你现在来缠着我,就像你上次跟着我拿那狗东西的解药是一样的。”
“道长的手段一向高明,又是捕快又是厨子的,我简直要被你骗过去了,觉得你当真为了我来叶流,现在看来,还是我太过自作多情。”
“叶流你们休想染指!”
“告辞!”
“颜落!”秦争紧紧地拽住他的手,不肯松开,他轻轻地说,“你不要……这两个人了吗?”
颜落紧紧抿着嘴,手指紧绷。
她不再信他会无缘无故对她好。
“我确实是有条件的,”秦争垂下眼睛,收回手,指尖苍白,“我要你,帮我恢复五识。”
颜落放松下来,牵起一丝冷淡的笑。
倒将他之前嘲讽的神态学个十成十。
“跟我走。”
“去哪里?”
“去我家。”
宁回帮主家扑灭了火,回来了。
秦争说:“跟他告别。”
宁回:“???????”
颜落咬牙:“宁回,借一步说话。”
二人在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去了。
季川将手里两个人丢下,轻轻松松拍了拍秦争的肩膀:“这两人太弱了,像是朝廷那边的人,跟上楚门应该没什么关系。”
秦争心不在焉:“嗯。”
“最近上楚门对你的追踪减弱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去跟兄弟们喝一杯?”
秦争魂不守舍:“再说吧。”
季川终于发现不对了,转身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是一个漂亮姑娘,在和旁边人笑着说着什么,那男子一看就是温尔尔雅之人,也抿着唇笑。季川挠挠头,咂咂嘴说:“哎,这两人还挺配……”
忽见秦争拿剑尖柱了一下地,板着脸对他说:“你该回去了。”
季川:“……”凶什么凶嘛……
秦争作为捕快拿的工资不多,无法在城里置办房屋,只能蜗居于叶流边缘的山上,方圆十里独此一户。
他们回去的时候,木慈正在择菜,见他俩一起回来,眼睛都瞪圆了。
颜落看见他的样子,顿觉得十分可ai,一路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她打招呼:“呦,小兄弟,是你啊。”
“嗯,嗯,颜,颜姑娘好……”
秦争打断他,转头对颜落说:“木慈已经有了妻儿。”
木慈:!!!
“还有,”秦争拿着剑,侧脸十分冷漠,仿佛之前低声下气求人帮他恢复五识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以后不要这样笑。”
颜落隐忍地额角一跳,她呛他:“怎么,道长还管人笑不笑啊!”
“不好看。”秦争说。
“轰”屋子的门被颜落一掌劈烂了,颜落转身,又一脚将木慈择的菜踢翻了。
木慈咂舌:师兄怎么这么会气人呢。
颜落深呼一口气,和蔼地对木慈说:“请问我今天住在哪里?”
这间屋子秦争来到叶流就开始准备了,地毯是他0遍叶流选用的最柔软最舒适的款式,木头则用最好的木料由他亲手打磨,他甚至还亲手做了了许多好玩的小玩意。无处不细致,无处不jg巧。
夜晚的山上寂静非常,月亮大而圆,月光流动而粘稠。
秦争站在外面,静静地,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师兄,还不睡啊?”木慈r0u着眼睛经过。
“嗯。”秦争直直盯着窗户,像要将窗户看透。
木慈一悚,能够看到窗户那边的人因这注视十分坐立难安,若他是那颜姑娘,怕是都要打人了。
木慈心里叹了口气,这傻师兄。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兄,你这样不行的。”
秦争终于把目光移开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今天的表现堪称糟糕,于是虚心请教:“那我该怎么做?”
“额……”木慈循循善诱,“你想想颜姑娘和颜悦se都是什么时候?”
对那小白脸的时候,今天见木慈的时候,还有他求她帮忙恢复五识的时候。
“是吧,依我看,颜姑娘吃软不吃y,你要温柔一点,黏糊一点,把态度放低一点,撒娇,撒娇懂吗?”
秦争好像有点懂了,小白脸就很会黏糊糊的,他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木慈木然:“毕竟我已经有了妻儿。”
颜落难得睡了一次好觉,真是奇怪,害她做噩梦的人就在隔壁,她反而不做噩梦了。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她打开门,在yan光下伸了个懒腰。
“颜姑娘醒啦,师兄去就职了,我也要去百宴楼开工,饭菜在屋里,一会儿记得吃。”木慈一脸慈ai。
“你师兄g捕快去了?”
“不。”木慈吐出一个字。
“那是g什么去了?”
木慈笑而不语。
颜落推开秦争的屋子,果然空无一人,甚至还有打斗的痕迹。
颜落挠挠头,置之不理。
用过早饭,飞鸽传书。
宁回如约而至,款款而来。
庭前一棵梨花树,花瓣飘进窗子,颜落于窗边拭剑,木桌上的茶正巧烧开,冒出一丝一缕的白烟。
宁回上前几步伸出手,几yu落泪:“颜颜……”
颜落拿剑格到他脸上,“说正事。”
“那俩人知道的似乎也不多,我昨天连夜问出了点消息,”宁回笑了笑,十分温和,说着“问”到的消息,“知道了下一步地点在花满楼,他们似乎要找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了解,”颜落了口茶,“这次一定不能失手。”
彼时他们轻轻松松闲谈着,觉得事情只是叶流的小小争端,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挥斥方遒的意气。
今天的秦争忍了好大的脾气,昨晚魏凉从y山过来了,一回来就要他去做工,当厨子还勉强可以接受,这个实在是忍不了,就跟魏凉打起来了。
魏凉打不过,就开始哭诉,直言当初被秦争骗去的百来颗糖是全部家当后来秦争还受了伤他自顾不暇还一点一点将秦争拉扯大云云,还以例子佐证,说以前秦争冷心冷情的把媳妇儿气跑了,现在就好多了,有了好多人情味,所以这种方法还是管用的如此一类,眼见老头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秦争被闹得头大,生怕他将颜落吵醒了,勉强同意了。
然后魏凉哄他吃糖,实则是短暂封印内力的药,接着转手就将人卖了。
魏凉喜滋滋地数着银钱。
“魏凉?梨花一剑?”秦争提醒。
“我现在是y山老鬼。”魏凉理直气壮,“乖徒儿,好好g!”
他踱着步走了。
秦争咬着牙颇有些后悔。
一堆人将他推来推去,往脸上弄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换上奇奇怪怪的衣服。
直到对面花枝招展的nv人满意的脸上笑出了花,指挥他:“你与小然待在一起,待会儿喊你上台你再去。”
她口中的小然是个nv子,长得十分美丽,纤眉长睫,樱唇一点,瞧着楚楚可怜,她t态婀娜地将秦争带进一间小屋内,贴心地讲解:“你跑不出去的,外面处处有人把守。”
秦争不语,尽管他此时的装扮看起来十分的堕落风尘,但身上还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势,这gu冷然与堕落的装束交织缠绕,甚嚣尘上,十分夺人。
小然看着呆了,她说:“你真好看……”
自从上次眼睛失明好了以后,秦争发现自己有了一些变化,b如对外界消息的消化以及对自身情绪的感知。
不过情绪稍纵即逝,没来得及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眉头稍稍一动。
谁也看不出来他想表达什么。
小然自顾自说起来:“不过我感觉……你不像会待在这里的人。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她抬起眼睛,sh漉漉的,泪盈于睫。
如颜落那样张扬的yan丽在秦争眼里还要被捋掉厚厚一层颜se,面对面前小巧素淡的面容,秦争就看得模模糊糊,十分不清楚。
小然见他不为所动,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般轻声道:“这楼已经被包围了……”
“我无意中听到的,”小然小声说,“他们在这里安排了重重人手,到时候势必有一场大乱……我,我不想被牵连进去,我想活命……”
她慢慢地眨眼,泪珠滚滚落下:“我还没出过花满楼……”
“听说江湖上有一个组织叫一凉,只要付足够的钱就能帮人做事,我知道他们现在的地点,我用密道放你出去,你让他们来救我好不好?”
秦争看了她一眼。
她双眼亮亮的,让秦争想起了某个有花灯的夜晚。
他闭了闭眼,喊道:“季川。”
小然一惊,左右四顾。
良久,房顶上咔嚓一声,掀起了一片小瓦片,露出季川一只眼睛,他的声音闷闷的:“怎么了小争?魏老大不让我救你,我只能偷偷地……”
“带她出去。”秦争朝小然歪了一下头。
“什……什么?”小然呆了一呆。
“记得交钱。”秦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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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板的小卖部
y山之所以称为y山,是因为此山山势险峻,两边高崖冲天,中间是不足十尺宽的b仄道路,每有山风呼啸,犹如来自y间的鬼哭狼嚎。
今夜天气晴朗,崖间静谧无声。
忽见一白衣nv子飘飘然而下,她长得极为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正是上楚门,秦婉。
她上前几步,低声说:“出来,我把东西带来了。”
原先黑乎乎的草地动了动,有nv披着黑衣,悄然而至,露出莹白的手指:“给我。”
秦婉见她手上满是草屑,不yu接触,却被抓住手腕连噌几下,东西才被笑嘻嘻地拿走了。
那是个黑底白云纹的弓箭,配有一根金属箭头,隐隐闪着银光,那nv子吹了声口哨:“果真不错。”
“上楚门要管这么多人怎么能不与人世来往?秦一何那老头冥顽不明,不知变通,早就该换成你们大长老管事了。”
“这弓你们从秦一何那怎么弄得?偷的还是抢的。”
上楚门自立世起便立下门规,不得随意cha手凡间事务修改人间命格,有违者可由掌门用初云弓处置,上楚门镇山之宝初云弓,一弓一箭,有着特殊的符咒,无论对方修为多高,出弓必能一击毙命。
“问这么多g什么?”秦婉皱了皱眉头,“你在叶流这么多年,见过我师兄没有?”
“见过,”对方轻笑起来,“靠着一凉接济的,修为尽失的废物。”
“住口!”秦婉眉间簇得更紧,“他现在在做什么?”
nv子凑近她,呵气如兰。
“男妓。”
“什么!”
“我想救他出来来着,可惜人家乐不思蜀……”莹白的手指点上秦婉的嘴唇,“而且我也见到了那位让你师兄五迷三道的颜姑娘……略施小计便将她耍的团团转,没意思极了……”
“我师兄在哪?”
nv子懒懒散散地一指,远处灯火喧嚣。
待秦婉走后,这nv子才抚了抚额头。
这些修道之人,除了适合修炼的天资,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颇有些蠢笨。
她站起身子,嘴里打了声呼哨,顿时陡峭的山坡上一呼百应,如山流呼啸而过,不见尽头。
等上楚门的人到齐,她便要这叶流成为囊中之物,为圣上,为中原立下无上的战功。
月光偏移,映在这nv子身上,一身黑甲,眉眼秀致得惊人。
百花楼今天最是热闹,衣香鬓影,满堂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美人登场了好几位了,大家的兴致越来越高涨。
“花姨,别卖关子了,这压轴的到底是谁啊!”
“是啊,连我心ai的雪儿姑娘都早早出来了,她可是上一届花魁呢……”
有人大声嚷嚷,好些人大声附和。
“对呀对呀……”
“神神秘秘的……”
“别急别急,这次呢,保证是极品,新人呢,别吓到人家……”老鸨眉眼笑盈盈,深谙经营之道。
“男的nv的直说吧!”有人直白地喊道,惹得大堂里哄堂大笑。
“这位爷懂行!”花姨穿着一身紧身长裙,x部呼之yu出,她意有所指地款摆了一下。
叶流本就民风开放,大厅里的气氛更热烈了,兴致b0b0的,看热闹的,当即四下暧昧的窃窃私语……
……原来是兔儿爷啊……
不少美人款款而来,中间又拍卖了几件y词浪物,终于,压轴戏在大家的望眼yu穿中登场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台子上忽然吊起许多纱帐,人影隐隐绰绰。
来人穿了一件黑se的袍子,上面却缠满了红se的花枝,繁花盛开在枝头上,随着走动,却似在纷纷扬下落,落花满身。
可等人出来了,却没有人再注意衣服了。
人远远b花更为夺目,他的气势本是极冷极清,却被人在眼下点了一颗红se的小痣,映在一双清冷的眼睛之下,霎时这幅眉眼变得,任是无情也动人,似高高在上的神只,也似忧带怨的狐仙。
这么清冷的人与红尘缠绕在一起,不知是红尘中长出了谪仙人,还是仙人自愿涉入红尘,是仙人最终洗清冤孽,还是被世俗拉着堕入沉沦的深渊?这个样子,既想让人供奉起来又想让人狠狠蹂躏,抓人极了。
大堂里显而易见静了下来,即使是不好这口的人,也显而易见被这番景象折服了。
“噗……”角落里有人喷出了一口茶。
大厅显而易见静了下来,接着下一秒气氛轰然爆炸。
“小刘,小刘!你先别鼓掌,你看上面是不是我们老大!”
“卧槽!”
“卧槽!”
几个衙门服装的人齐齐惊叹,吓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特殊的潜伏任务吗?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竞价了。
眼看冰清玉洁的老大就要被别人辣手摧花,手下们心如刀绞,合计着银钱,为了救出老大,义无反顾加入竞选。
怎么回事,老大的视线有点y沉……
陪来的富商们眼瞅着官爷这么积极仍然落了下风,自然要投其所好,为官爷鞍前马后,纷纷加价。
一时间开出天价,花姨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秦争几次缓解药效未果,表情越发地冰冷,他缓缓向下扫视,以往若有人看见这压迫x的目光必然退避三舍,可如今却却见几个白面小生纷纷红了脸,还有人激动地冲他挥手——哦,是他的那几个手下。
秦争根本t会不到魏凉所说的入世的好处,他只觉得吵闹。
忽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就在这时,清泉一样的声音从大堂走道里飘来:“一万两。”
压得众人一静,纷纷噤声。
那是一个白衣翩翩的nv子,美丽的面容满是心疼和惋惜:“师兄,我带你回家……”
不少人纷纷露出yan羡的神se,都是兔儿爷了,居然还有美人如此相陪……
再看台上之人,已经抬脚迈步,似是有些急切。
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观众也屏息以待,似乎已经预见到不久后二人相拥而泣的场面……
好一出久别重逢感人戏码。
台下一人突兀冷笑出声。
“花姨,”一个nv子慢悠悠站起来,明yan亮丽又惰懒十分,将满堂目光x1引过来。正是那冷笑之人。
她抬手指了指台上那人,姿态有些轻慢。
“我出一分钱,这人给我。”
满堂唏嘘。
却见花姨收敛了笑容,恭恭敬敬站直了,她回答,声音传遍大堂:
“听老板娘的。”
……
一出久大戏就此落幕。
秦争随同颜落穿越过长长的,se彩缤纷的走廊,因是晚上,嘈杂的声音从各式各样的房间传来。
秦争却只听见了颜落低低的,带点不经意嘲讽的声音:“没让你和你的小情人走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小情人是谁?秦争想了想,未果,只得回答道:“我没准备和那人走,我是要下去找你的。”
在那喧闹的大堂里,一切都是灰暗的,喧嚣的,他抬眼,忽然就看到角落里的nv子,静静的,纤白的手指拨弄着茶杯,抿着红唇,连周围的空气都是彩se的。
没等反应过来,他便迈起脚来,仿佛天生就这样,他要去找她,秦争就该找颜落。
为什么?为什么秦争就该找颜落呢?明明他们之前只是下蛊与被下蛊的联系,明明之前他们相处的并不融洽,明明他们之间只是r0ut的欢愉……他甚至还出卖了她,害惨了她,她必然恨极了他,按理说他为了自己的生活,是万万不能找她的。
可他还是来找了,放弃了一切,像飞蛾扑火。
“颜落。”秦争忽然停下脚步,喊道,看着那nv子转过头时格外昳丽的侧脸。
他笑了,淡淡的,甚至有些害羞的,在这身装扮之下,仿佛冰雪初融,小溪上花枝浅浅开放,眼下小痣也格外生动起来。
“我心悦你。”
他说。
说完他之感觉周身一阵轻松,千里之外忽然产生了共鸣,那是他的剑,在魏凉手中,此时五识必然在横冲直撞。
“因我之前轻你,害你,冷淡你,我便要更加尊你,宠你,喜ai你。你……”
“你愿意吗?”
世界一瞬间似乎清静了。
颜落的眼睫颤动着,这是之前她辗转反侧的梦啊。
“我不愿意,”颜落说,“我不信你。”
她说着,眼睛定在他身后。
那里有一个白衣飘飘的nv子,如一只白蝶,飞奔而来,美丽的面上泫然yu泣,楚楚动人。
她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可惜这梦啊,过早地破碎了。
秦婉原先不叫秦婉,她没有名字,被大长老从尸山血海中拎了出来,血混着泥水从她的脚尖滴落。那是一场朝廷与匈奴的战争,匈奴整整屠了边境二十二座城,si伤无数,朝廷惨胜。
大长老叹息的声音传来:“可惜啊,这些本来可以避免的。”
怎么避免呢?她抬头,看见大长老一挥手,霎时天翻地覆,尸山血海亦成过眼云烟,一切恢复如初。
修道者,有吞天遁地之能,杀万人,亦不费一兵一卒。
既如此,为什么他们还会si这么多人呢?
她不明白。
当大长老问她要不要去上楚门,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彼时秦一何势头很盛,他收了一个好徒弟,名唤秦争,一把锋利的刀剑,以稚neng之躯,挑了九十九个门徒,帮助秦一何坐稳了掌门之位。
上楚门固若金汤,大长老咬牙切齿。
他说,上楚门避世百年,人间灾祸无数,皆是袖手旁观,不能治国安天下,一身好修为又有什么用呢?
秦一何有他徒弟便能稳稳执掌上楚门,那上楚门休想有什么改变,更别说入世扫清祸乱,大长老按着她的头,问她,懂吗?
她明白了,待修为初成,便拜入秦一何门下,从此她唤秦婉。
在秦一何门下,她每天都能见到少年秦争,白衣少年执黑剑,冷若冰霜,修为远远在众人之上,便代替秦一何教导师弟师妹,行事很是淡漠无情,众人怕他,却又不由自主崇拜他。
然而秦争修为虽一骑绝尘,在论道大会上的表现却总是垫底,因他与人坐而论道,关于人与人,人与凡尘的问题,每每面对对方的咄咄b人,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与我何g。
修道者修心,修心者悟道,秦争的修为仍然日进千里,却于悟道上毫无进展,是自毁之象。
秦一何要他修无情道,不会帮他恢复五识,却也害怕他陨落,便将他交给了于悟道一途颇有心得的秦婉。
二人共处。
秦婉恨一切让上楚门避世的人,倘若上楚门不避世,怎能让匈奴屠了二十二座城?
她根本不会教他。
但少年秦争生得是怎样的好颜se,他极白,眉目乌黑,唇se嫣然,冷漠而稚neng,不似后来的古井无波,此时他冷冽如清泉,凉却鲜活,看着人的眼睛淬了光。
他修炼,赤脚持剑踏入湖中,白se的衣服浸在清澈的水流下,混着红se的花瓣,站着,清风霁月的样子。
秦婉冷眼旁观,却又生出隐秘的窃喜,她享受着师妹们yan羡的目光,以悟道之名,指使他去摘治病的雪莲,教他微笑,弯起眼睛,yan光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亮,如梦似幻。
甚至秦争照顾她对她微笑已经成了习惯。
直到这光亮消失了。
已过了许多年。
他变成了瘦削沉默的青年,清冷的气质刻入了骨子里。他的修为愈发jg进,冷淡地俯视众人,如崖上月。
秦婉知道她的目的要达成了。
秦争自毁,秦一何失去倚仗,上楚门由大长老执掌,积极入世,扫清一切祸乱,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不会重演。
她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却于梦中数次惊醒。
秦一何终于发现不对劲,秦婉哭诉自己的束手无策,却也真心实意落下泪来。
为今之计,唯有让秦争尽快修炼无情道最高心法,或许能够挽回颓势。这真的就是放手一搏,最大概率秦争就会si在修炼之中了。
又是一年论道大会。
秦争坐在了秦婉对面。
秦婉大事将成,忍不住将多年心事宣诸于口。
她提起了上楚门出世与入世之道,她将二十二座城的尸山血海血淋淋地暴露于众人面前,她慷慨激昂地诉说上楚门治国安天下的太平盛世,她问,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上楚门耶?门下众人无不动容。
最后秦婉轻轻提了一句,师兄,有何高见呐?
她恶意地想,他能有什么高见,他是冷心冷情的怪物,他怎么会懂失去至亲的痛楚,他不能明白出世与入世对普通人来说的意义,他也不会悟天下大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让人间能有个太平盛世,为了百姓免于祸乱,秦争即使陨落,si去,也是他咎由自取,怎么能怪得她头上?
却见秦争微微启口。
师妹,他说,你知道二十二座城是朝廷的诱敌之策吗?
你明白若上楚门入世,则北疆蛊王,南疆控尸,西域摄魂,皆会入世。
你确定以上楚门一己之力,能创造出太平盛世吗?
假如他们皆不入世。上楚门今日帮忙打退侵犯,若明日这盛世之朝要侵犯别人呢?上楚门是替天行道,还是替朝廷办事?
二十二座城池的血债错在朝廷,而不是错在上楚门。师妹,你不是为了太平盛世,你是为了一己之私。
秦婉呆住了。
那我们空有一身修为用来做什么?
人各有志,你可以悬壶济世也可以打抱不平,你若要功名利禄,大可一开始去做官,去经商,不必拉上整个上楚门。
这大概是秦争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他微微颔首,面容平静。
但秦婉看去,一丝一毫的变化悄然爬上他的眼角眉梢,如一株植物就要重新焕发生机。
她压下心悸,勉强笑道,受教了。
一个nv子改变了他,那个nv子名叫颜落,来自叶流。
她不明白以师兄的修为怎么会中蛊。
大长老迫不及待地将事情告诉秦一何,而秦一何宁愿自己的徒弟在修炼中身si道消,也不愿意让他恢复五识,更别提让他沾染seyu。
于是他们用计离间二人,林师叔的儿子恰巧与颜落有过节,于是一方要秦争去找牵丝的解药,一方害si颜落的身边人。
二人果生间隙。
期间一波三折。秦争放弃修炼赶来救人,秦一何亲自出面调虎离山。
但秦一何的本意只是抓到颜落,将她远远地送走。
大长老却转手将人送给了林师叔。
那个nv人终究是si了。
秦婉亲眼看着那nv子si在了秦争怀里,心里有着y狠的快意,也无b清晰地意识到,她与秦争之间,几十年的朝夕相处的情谊,彻底完了。
秦一何与秦争就此决裂。
秦争自废修为,离开上楚门。
大长老一箭三雕,除了林师叔,废了秦争,拉下了秦一何,一举登上了掌门之位。
她平静地立在了大长老身后,声声贺喜,心里却空茫的厉害。
上楚门终究入世了。
大长老与朝廷来往已久,不久便获得了无上尊荣,滔天富贵。
盛世朝廷要去进犯他人,上楚门为朝廷办事,她是为了一己之私。
句句jg准。
秦婉得偿所愿。
却在午夜梦回无数次遇到那个白衣少年,持着剑,赤脚踩在细软的沙地上,他低头冲她笑,眼中淬着光。
“师兄。”
花满楼喧嚣,吵闹,声se交织的光影映在每个人脸上。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明明他深陷囹圄,成了世人眼中最低贱的玩物,仍然冷静从容,与之前高高在上的上楚门弟子似乎并无两样。
秦婉在对方冷淡的眼神中征征地停下脚步。
算计与背叛早在数年前尘埃落定,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二十二座城的遗孤终于等到了朝廷的歉意,她亲手杀了作出诱敌之策的将军,并将匈奴残余尽数绞杀。这便是她要上楚门入世的目的,灭门之仇终于得报,她从不后悔。
只是她得到秦争的消息,这样赶来,看到那个nv人,终究是有些不甘的。
“师兄,近来可好?”
秦争不答,目光一寸一寸从她面上掠过,犹如实质。
秦婉明知他内力尽失,废人一个,仍然感觉到危险b近,好像头顶有一把摇摇yu坠的刀,令人毛骨悚然。
她心神不稳,竟然稍稍退后了一步。
“我……”
“秦争,过来。”一个nv声传来,是颜落,她等得颇有些不耐烦了。
压迫感陡然一收,命悬一线的感觉如斯强烈,秦婉这才发现手心里已经出了汗。
远处颜落招手的样子颇为轻慢。
秦争居然乖乖地走了过去,仿佛真的是一个被命运戟害,沦落至青楼的废人了。
但刚刚的感觉实在b真,秦婉忍不住叫住颜落,试探道:
“你知道师兄修为已废,被逐出上楚门了吗?”
话音落下,她看到颜落一下呆在那里,这个消息似乎太过出格,她抖着嘴唇,一脸茫然。
这说明颜落根本就不知道,更别说帮师兄恢复内力,可师兄这几年都在叶流,不是颜落又是谁?或者,师兄根本就没恢复?
她的目光落在秦争的右手腕上,隐隐可见伤疤,她心下稍定。
忽见秦争抬眼。
秦争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让秦婉感觉自己一瞬间被剑穿透了。
她脚下一僵,动弹不得,如待宰的羔羊。
这个眼神……不像是看人,像在看什么si物,乌沉沉的。
在秦婉的心里,曾经设想过两种重逢的场景,一是师兄不知道真相,还会与她残余一些温和。二是师兄知道了真相,恨她入骨。可无论哪种,也不是这种冷淡的讨厌,秦争这人当真直白,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一点缓冲余地都没有。
“秦婉,”秦争慢悠悠地说,“别耍把戏。”
戏字一落,犹如千斤压顶,秦婉汗sh重衣,非常狼狈。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幻想的ai恨纠缠的暧昧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早在颜落si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被g脆利落地斩断了。
而颜落这个nv人又何德何能呢?
早知下药可以,她能把秦争下傻下残。
秦婉又看了看秦争挑断了筋脉的手腕,终究将最后一丝不甘散了。
她抬眼,却没来的及说出最后的t面话——颜落随手挥出袖中的短刀。
堪堪躲过,耳边颜落爆了句粗口,骂骂咧咧的:“怎么这么墨迹,有完没完。”
秦婉踉踉跄跄地走了。
剩下二人相对无言。
颜落偷瞄身边这人满身的花枝,若隐若现的大白腿,终于清了清嗓子:
“喂,你被废了内力,逐出上楚门了?”
秦争目光落在她一张一合的濡sh的红唇上,手指颤了一下。
他yu言又止,最终低低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
“因为……”他的目光清澈,那颗小痣也不可名状地软趴趴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极了。
这是她所没有见过的秦争,仿佛把她整个人放在了心尖尖上。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了。
一边是曾经的ai而不得,一边是极致的杀身之痛,颜落被两种力量撕扯,落入混沌的怪圈,难道因为他叛出上楚门便原谅他吗?那她之前被杀到低怪谁呢?倘若她当真si掉了呢?
不……颜落心生悔意,挣扎着要开口,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因为我违反了门规。”秦争说。
颜落:????
颜落:哦。